吾往矣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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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翻皋羽的诗词都感觉心口很闷,是那种说不出来的痛,或者说找不到别的形容词,就是让我心痛。

  他看着易主的江山,过杭州故宫时悲从中来留下绝句。

  过杭州故宫二首

  【其一】
禾黍何人为守阍?落花台殿黯销魂。
朝元阁下归来燕,不见前头鹦鹉言!
  【其二】
紫云楼阁燕流霞,今日凄凉佛子家。
残照下山花雾散,万年枝上挂袈裟。


  他是燕也是雁,宫殿荒芜,山河沦陷,他是居无所的南燕;世事变迁,人事皆非,他是黯销魂的孤雁。

  眼前万物皆为旧山河,纤云银河山川草木,无不是故国当年的大好风光。

  如今却统统刻上了新姓名。

  “我赴蓟门,我心何苦。我本南人,我行北土。”
  “起秣我马,裴回旧乡。江山不改,风景忘亡。”
  “吞声踯躅,悲风四来。”
  “相看故乡泪,不敢效吴音。”

  他多痛啊,他多恨啊。

  没有一字不是苦到发涩,没有一字不是浸着心头血,没有一字不是透着黍离之伤,麦秀之悲。

  南土上的孤雁声声诉着国破家亡的悲痛,每一声啼鸣都是声嘶力竭的,都叫人心尖发颤,都刺痛着人的心。

  也刺破了他自己的心。

  元朝通缉他,而他患有重病在身,吃药和吃饭一样频繁,他被病痛折磨了多少年,最终也是因肺病而亡,他那样年轻就满头霜雪,真的是凄怆的雪色,像他的诗文一样,是冰清高洁的浅色透着哀愁。

  他写“可与语人少,不成眠夜多”写“欲避无处所”写“残年独拥衾”写“药饭救羸颜”。

  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他依然笔耕不辍以诗明志。

  我不知道他在听闻杨琏真珈竟然发掘宋朝帝家陵墓盗取殉葬财宝,甚至把剩骨残骸弃于草莽中时,该是怎样悲愤;我不知道在他协助霁山先生等南宋遗老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拾取遗骸时,是不是已泣不成声。

  可若是偶然听闻谈起故国往事旧人亡友时,他该是悲痛欲绝吧。

  我知道他定会想起那个一片丹心似磁心石,不指南方不肯休的人。

  他那样崇敬文相,那个一身浩然气令天地敬服的人,那个视死如归坚贞不屈的人,那个被皇帝赞道“此天之祥,乃宋之瑞也”的人。

  那个人是多少人的神,多少人的光啊。

  我和文相之间的距离是数百载春秋,而我仍会在看到文相的遭遇,看到他受刑前面朝南三叩头英勇就义时心如刀绞。

  皋羽和文相亦师亦友,我不敢想象那样喜欢文相,对文相那样深情的他在得知文相就义时究竟时怎样的痛苦。

  我以为文相于皋羽而言是天上月,是云间星。

  后来想该是星更恰当吧。

  在那样困难糟糕的境遇下,在被黑暗笼罩时,只要有那颗星子散发的光芒,就像是窥见天光,握住希望。

  他的眸子里曾经溢满星光,他曾经攥住了那颗最耀眼明亮的星。

  后来那颗星陨落了,连带着他眸中的光一起沉睡了,只剩下空洞的眼眶。

  他知道,大宋的祥瑞就此长眠了,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宋瑞了。

  书文山卷后

魂飞万里程,天地隔幽明。

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

丹心浑未化,碧血已先成。

无处堪挥泪,吾今变姓名。


  他的魂魄时直接飞了出去不辞万里想要找到文相,结果是天人两隔,幽明隔绝再不相见。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结果对于皋羽来说,痛苦到了极点。

  甚至是绝望。

  他是真正的悲痛欲绝。

  “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

  他说生如无此生

  文相在的时候,他心里有一颗高悬的明星,能使黑夜明亮如昼。

  文相英勇就义,他在梅雪相拥的时节将星子葬入心底,他的心里下了一场雪。

  野望

心游太古后,转觉此生浮

天外知何物,山中著得愁

岸花低草色,潮水逆江流。

消尽盈虚里,令人白尽头


  “此生浮”,“消尽盈虚里”。

  如果这是文相就义后他所作的诗,真的是惨白的恍惚,自此漂泊无定的人生真的变得空虚,孤雁最终失了魂魄。

  自文相逝世起,他每年都要祭奠文相,每年都会为文相哭悼。他说“残年哭知己, 白日下荒台。泪落吴江水, 随潮到海回。”

  当年恸哭时,泪水洒落在吴江,如今随着江潮汹涌又流回他面前。

  文相就义到皋羽病逝,总共十三年。

  “余恨死无以藉手见公,而独记别时语,每一动念,即于梦中寻之。或山水池榭,云岚草木,与所别之处及其时适相类,则徘徊顾盼,悲不敢泣。”

  这整整十三年里,他见过了多少相似的山水林池台榭云霞草木,因而泣不成声;午夜回梦,多少次是梦见了那人音容笑貌,梦见那人与他同立誓报效国家;他为文相恸哭了多少次,那江水里不知汇聚了多少清泪。

  他在钓台为文相设祭时,用竹如意敲击石块奏楚歌招魂,歌毕竹石俱碎。是文相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是皋羽对文相深切的怀念啊。

  他被元朝通缉,写下《登西台恸哭记》时无法留下文相姓名,设祭大哭时悲不敢泣。这是灼心的煎熬啊。他祭奠文相的诗文哪首不是字字由血泪凝成。

  他最后真的从公死了,他病逝时四十七岁,文相就义时也是四十七岁。

  这世上有人是楚剑吴钩不低头,有人是流离漂泊不俯首。

  但他们是一样地值得尊重崇敬。

  其实我私以为皋羽一直都没有忘记初心,没有忘记抗元复国的理想。

  他真的是血染的红梅,凌霜傲雪。

感谢湘水的捉虫,皋羽没有直接参与拾取遗骸。
以及请让我疯狂夸赞一下湘水这位神仙——

——————

碎碎念:

我一直以为宋末的诗人词人落笔是字字啼血,他们挥毫落纸,留下的是丹心碧血凝成的印记,他们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故国山川草木似琉璃瓦,被元军铁蹄踏破,碎成一地晶莹,他们眼眶里还淌着血泪就赶忙去拾满地碎片,却被划破血肉之躯。

很痛,看得我真的特别痛,痛到不能呼吸。

他当年也写过“愿君此心无所移,此树终有开花时!”啊。

就像我无法想象文相最后三年到底遭受了什么一样,我无法想象皋羽那十三年经历了什么。

他写诗是效仿孟郊贾岛,可是写《书文山卷后》我总觉得是偏白描。我天我看《书文山卷后》看得头皮发麻。以前一直觉得哭的天昏地暗这种事情不会有,后来觉得皋羽初闻文相就义时,大抵真的会恸哭得天昏地暗。

写梅雪相拥的时节其实只确定是在冬天,写梅雪相拥是因为我觉得文相是雪,皋羽是梅。文相就义后,梅也落入了白雪中。

以及皋羽的号啊,文相是宋瑞,是宋的祥瑞。皋羽呢,号宋累。我天这个真的,虐的我出血。

写这篇的时候一直都感觉很闷,写得感觉乱orz,字也写得。。。可是我又没有图片x我还是乖乖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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